蓝二公子去外祖家探亲,回家途中却遇穷凶恶极的山匪拦路,马车受惊奔逃时撞翻,幸得路过的聂家帮助,才险保性命。但经此一遭,本就体弱的蓝二公子,身子骨更差了,如今蓝家进进出出的不再是媒婆,而是大夫。
长簟迎风早,云深澹月华。蓝湛站在残月银霜下,手里攥着一封展过的信:‘还有心情陪江晚吟游湖……小软糖,这便是你的答复么?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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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弦泠泠,玉簪香甜——因为遇险伤重,静室周围都飘着蓝湛信香。
蓝夫人下令坤泽侍从全部暂避,免得被勾了魂,她自己则每日过来探望一阵,不为别的,只因蓝湛的玉簪带毒。
“我儿苦难,唯有血偿。”有蓝湛配合托底,蓝夫人果断拿住话柄,施展雷霆手段把蓝家深翻了个底朝天,宁可错杀一群,直接将蓝涣生母暗埋十余年的耳目人清除,砍断他一臂,再无法轻易与蓝启仁里外通气。“你父亲再想兄弟情深、家族和气,也不能枉顾嫡子遇袭!湛儿,你是我唯一亲子,更是谢家唯一嫡亲外孙……”蓝夫人搭着蓝湛细瘦手腕,更添两分怨怒。
“父亲膝下亲子不少,孩儿又比不得庶兄弟与他多年感情,这碗实难端平。但有您心疼眷顾,儿子不觉委屈。”蓝湛轻握蓝夫人手腕开解——为了儿子,进蓝家大门二十多年的菩萨主母一朝成怒目金刚,杀伐果决,惊住不少蓝家人,别说当族长的丈夫,连亲小叔蓝启仁都不敢置喙半句。
“不瞒我儿,母亲当年是迫时势不得不远嫁姑苏,心气堵了二十多年,往日念着母家,你庶兄又是那样的和气人,待谁都面面俱到,我这忍得久了便好似真养成一副软心肠,湛儿今日给母亲递刀,倒让我这口憋气,一吐为快!尤其小叔是当年朝堂上过于鲁直,屡犯口禁为君不喜,不想却怪罪于你父与谢家联姻……”蓝夫人看着蓝湛熟悉的眉眼唯有欢喜——她与嫡弟谢允一同长大,姐弟俩最是要好,谢允年少天骄,不喜人下,而他将会入宫伴驾的亲姐,怎可能真的柔弱心软?可惜人力有穷时,后来不得不‘入乡随俗’罢了。
“母亲且静看,这口公道气,儿子自替您加倍讨回来。”只让他痛失人手不算什么,打蛇得打七寸才行。二叔父的嫡子庶子,可不少……
蓝夫人欣喜过后又心酸,“人有杀伐气,行事决断力。我儿模样性情都像极你小舅舅,甚得母亲心意。哎,你父亲长于水乡,年轻时面皮秀雅,人却多情,几个庶子长成后也学足他软绵做派,反不如你坚毅。阿湛只要好好养身,待事情了结,一切都会顺心如意……”
“母亲不是哀怨性子,可是谁又在您耳边多舌?”蓝湛看着她:“小舅舅病愈,又与唐国公府定下亲事,成家立业两不误;儿子身体也大好了,自然一切顺心。”
“虽是将计就计,可传到外头,都在说蓝家二郎天命早衰,难以承继,才会引出这香毒。之前有意联姻人家都失了踪迹,阿羡的信你看了吗?他也没法子……”蓝夫人叹气,信香带毒本就世间罕见,便是名医诊定不会影响标记,也没几人肯轻信。“安晏玉京两兄弟携重礼亲自登门探望,还带了不少名贵药材来,他们都很关心你。魏家,就阿羡一个坤泽,父母为子女计,想之甚远……他们不愿意阿羡嫁来蓝家,人之常情。阿湛,其实清河……”
“母亲,听说聂家这些时日投了几次帖过来,是吗?”蓝湛蓦地问。
蓝夫人一愣,“是,母亲正想说,聂家人一直想来姑苏探望你,不过大夫说你需要静养,我便婉拒他们了。”
“聂家怎么说也是救了儿子一命,现在我已经好多了,欲下个帖子邀请聂家人来云深做客,亲自向他道谢。”蓝湛道。
“你要下帖邀请聂家人?确定了?”在这个敏感时候,若传到外面肯定会引来不少猜测。
室内玉簪信香的压迫感越发强了……蓝夫人看着蓝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,不再多说什么,“我会安排好,天色已晚,我先回去了,你好好休息。”她的笑容下掩着一丝忧虑。
“多谢母亲,您也早些休息。”蓝湛颔首。
蓝夫人走出院子,回头望着一片暖色的静室:‘忘机才智不缺,可聪明人犯起倔来,会更执着。故意邀请聂家,真正目的是要打消魏家的疑虑吗?你想利用聂小公子……孩子,母亲究竟该不该帮你?’她之前觉得替忘机娶了阿羡做媳夫最好,如今却怕儿子这偏执霸道的性子,将来……
“夫人,您要下帖给聂家吗?”
“不,你去请老爷过来,阿涣和温家嫡子的亲事,该提上日程了。”蓝夫人脚步微促,“蓝家长子和温家嫡二子的亲事,定然需要广邀宾客,尤其是聂家……”还有魏家……
如此,聂家公子登门才顺理成章。
“到时要多邀请一些名门闺秀和大家坤泽过来。”忘机,你说自己心窄,兴许是因为经得太少,若肯试着敞开心怀……
蓝湛闭眼小憩一会儿,突然开口吩咐:“告诉兰知春,她若想做江晚吟继室,机会来了——将那些藏起来的东西寻机松手,只要点着了温晁,这把火很快便会烧到聂家身上。再让你之前安排的人,‘帮’我给庶兄递个消息……”
满脸阴沉回到寒室的蓝曦臣,又摔了一个茶杯,“你亲耳听到,母亲是为了二弟,才要我早定婚期的?”
头上簪了新花的婢女立即跪下发誓:“少爷,奴婢那晚趁空去园子剪花枝,的的确确听到夫人说起了二少爷的病,又说什么要邀请各家闺秀公子,还提到聂家……奴婢觉得不太对劲,又小心探了探夫人院里和门房的口风,听说聂家送了不止一次帖子,都被夫人推了……奴婢便斗胆猜测……”
蓝曦臣暗吸一口气:“不必再猜了,我怎可能忘了夫人的手段?她这是想给二弟说门贵亲,又不想坏了他的名声,所以要利用我和温家的亲事……我唤了十几年的母亲,竟真能如此心狠!聂家公子聂怀桑,莫非为了保住二弟在蓝家的地位,她已下定决心弃了魏家?”
“少爷,那您准备怎么办?”婢女急道,温家那位好色暴戾、心胸狭窄,在大族内宅的名声都快臭大街了,若真成了寒室的另一位主人,她们这些贴身伺候少爷的奴婢哪还有好日子过?
蓝涣迫不得已道:“我是真心把魏表弟当作自家弟弟疼,实在无法对此事视而不见。去备纸笔,我要写信。”魏婴若知道他的好舅母准备为二弟聘娶聂家公子,按他那霸王性子,肯定不会毫无反应。
婢女赶紧起身去准备,站在一边研磨时,用余光偷偷瞥过去。
蓝涣忽然抬头,她赶紧屏息凝神地瞧着手下的砚台,不敢再多看,不想他蘸墨时却用笔另一头在执墨条的手腕上轻轻刮了下:“皓腕凝霜雪,还有你这朵簪花,选得不错,很漂亮……”
婢女像怀里揣了一只兔子,紧张垂脸,有意无意地露出自己羞红的脸颊,眼神似勾丝。
蓝涣了然一笑,“晚上便由你值夜吧!”
“是,少爷~”婢女脸上更红,声音娇柔无比。
魏婴收到蓝涣的来信时,正在房里装病——魏家大伯母这几月忙着为亲女魏厌离相看夫婿,来来回回挑挑拣拣,最后竟看上了平江书院院长的嫡子江澄!
看上就看上了吧,魏厌离还总要拉他出去作陪,真是够够的~且不说那江澄在原配去世不到三月便纳良妾,他还听闻那位宠妾厉害得不行,如今已是把持了江家内宅,这样的人家哪能好进?本来呢,魏婴是有些同情大堂姐厌离的——她虽是嫡女,却因父亲是魏家庶子,所以能相看的门第有限,加上当年长辈主持分家时,魏家是一众庶子平分三分家产,而魏大伯木讷老实,分到的店铺田庄都不是最好的,他经商天赋又平平,所以名下的店铺生意一般,平日还得靠魏婴爹出手帮衬。
正是因这份怜悯,大伯母亲自上门拜托时,魏婴才答应陪同魏厌离一起去,帮忙壮胆。不过去了两次后,魏婴就有些不高兴了,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魏厌离当成了说亲工具——她总喜欢在那些相看对象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,温柔大气地解释他以前的那些不实传闻;相看后又爱做知心好姐姐,教自己如何‘识人’,一一点评那些说亲对象……语气像嫌弃又像炫耀。他虽然不太爱动脑子,但又不是真蠢,哪能察觉不出对方温柔笑容下的不怀好意?但魏大夫人当时亲自登门,又放低了姿态来求魏父魏母,他们不好拒绝,而魏婴也是当着面亲口应允了的,如今却不好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,拂了长辈的面子。
蓝家二少爷竖着出去横着回来的消息一传开,魏婴就想收拾行李去姑苏的,被爹娘给连哄带骗地拦下了,说他这时候跑去就是纯纯添乱,不识大体,还是让他两个兄弟先去看看,人家有什么需要也好帮忙。魏婴很不放心,但这回没拗过爹娘,只能写了好长一封信,交由兄长安晏转达。之后魏厌离又来找魏婴一起游湖,他原本是不想去的,但听她说那个江澄是二哥哥同窗好友,他太想知道二哥哥的具体情况,就跟着出门了。没想到刚开始游湖,他还什么都没问呢!魏厌离就莫名其妙地落了水,大家便忙着救人了……
魏厌离湿身被江澄救上来,这回两家亲事自然过了明路。魏夫人得知此事,惊怕不已,“本以为她是清醒过来,没想是更魔怔了,竟拿我家孩子来作踏板!”那头还没上门,她便给魏婴报了‘重病’——受惊受凉,高烧不退!至于为何受惊,受了什么惊,就看她那妯娌老不老实了!
“都留意着外头风声,但凡有丁点儿不利二公子的话头,都给我掀了出去,看他家还保不保得住那张脸皮!”
“哼,你们都欺负我!不准我去找舅母和二哥哥……”魏婴窝在床上不停哼哼。
糖菜神秘兮兮地溜进来,“公子,蓝家管事来了!是来邀请咱们家参加涣表少爷和那个谁谁的结亲宴的。不过,方才有个蓝家下人自称是涣表少爷身边伺候的,他偷偷给我塞了一封信……”
“什么?快拿给我看看!”魏婴一个挺身坐了起来,一把拿过信撕开,几眼看完脸色就变了,“二哥哥要定亲了?”
糖菜看魏婴神思无属地啃着大拇指,还光着脚在房里团团转,忙提过鞋子:“公子先别急,是不是哪里有误会?湛表少爷不像那种负心人……”
“负心汉又不会在脸上写着渣男俩字儿……不过,涣表哥偷偷送信给我又是几个意思?”魏婴把信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,“就算二表哥见异思迁要娶别人,舅母肯定会帮我主持公道!不对不对,阿爹阿娘如果也知道这事却瞒着我的话……他们是怕我生气,还是犯傻?我得去找他们!”
宴客厅中,魏家父母自然也听明白了蓝管事的暗示——蓝家准备趁这场婚宴给蓝二说亲了。两人不由面面相觑,魏夫人心里有些内疚,正要说话,便看到魏婴飞奔而来,人还没进门,嗓门已经打开了:“爹娘,我要去喝大表哥的喜酒!他亲自写信来邀请我了!”
他一句话便让在场几人脸色微变。
“什么信?”魏夫人站了起来,扫到一旁蓝管事,又努力一笑,“你这孩子,这般莽撞跑进来,还有没有规矩了?”
蓝管事忙道:“老爷夫人常夸表公子活泼开朗,在云深也是不拘着他的。”
魏婴得意地甩甩蓝涣的信,笑嘻嘻问:“蓝管事,辛苦你啦!大表哥人生大喜之一,我怎能缺席?肯定要亲自去贺喜!对了,请顺便帮我转告舅母,阿羡可想她了~”说完他又一溜烟儿地跑了,完全不给魏老爷魏夫人表态的机会。
看魏婴跟火烧屁股似的,魏夫人又好气又好笑,“罢了,既然是大侄子相邀,到时我们一家定会如期赴宴。对了,温家那边……还有……帮我告诉长嫂……”
蓝管事边听边暗松口气,主子交待的事总算没出纰漏,大少爷这算是错有错着了!他笑得更真诚:“姑奶奶的话,老奴定当回禀给夫人。”
蓝曦臣的婚宴在十一月中,魏婴则是十月生辰。那日他等了许久,都未等到最期待的那份礼物,便失落得早早回了房。待魏玉京去他院子找他时,才发现他偷喝不少了酒,醉得脸红,眼也红。
“明明答应要送一份最难忘的生辰礼给我的,骗子……”
“哥……”魏玉京拿下魏婴的酒瓶。
“呜呜哇~阿弟,我不开心惹……”魏婴抱着弟弟大哭。
“嗯,是他不好,让哥不开心了,弟弟会帮你的……无论哥哥想要什么。”魏玉京温柔拍着他的背,哄了好一会儿才成功让醉醺醺的魏婴乖乖躺下睡觉。
“你这样,真的好吗?”魏安晏站在门口,不知道听了多久。
魏玉京帮魏婴盖好被子,看他眼角还挂着泪,无奈道:“大哥,我只是在哄一个醉鬼而已。”
魏安晏不置可否:“是吗?反正,你不是孩子了,行事注意分寸。”
“大哥是见过二表哥后,才反对这门亲事的吧?明明知道,二表哥的信香没有问题。”
“兔子跟老虎,怎么可能永远相安无事呢?兔子再惹人喜爱,总有一天还是会被老虎吃掉的。”魏安晏理智道。看到蓝忘机第一眼,他就知道,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,魏婴那小笨蛋只有被拿捏的份儿。
“大哥的意思,我明白了。所以只要拔掉老虎的牙齿,就可以了,对吧?”魏玉京自言自语。
“……我看你好像也喝醉了,快回去洗洗睡吧!”魏安晏用力敲了一下他的额头,“老二缺的心眼,肯定都被你吸收了!”
那一日,静室里的蓝湛则默默看着掌心的铃兰手镯许久,最后还是把它放回了盒里。
喝得烂醉的温晁被手下推醒,一睁眼便听到婚期定下的消息,眉毛都要打结了,“什么鬼……婚期定了?老子怎么不知道?老子还没点头,谁敢答应?!”
“老爷已亲口应了,定的十一月十一,听说是非常好的日子,婚后夫夫定能一生一世一双人……”
“……放狗屁!对了,你怎么办事的?不是让你弄死蓝曦臣吗?”
“……试过了,太难。”
“废物!”温晁指着他怒骂,沉默了一会儿又不信邪地问:“婚期真的定了?蓝家那群老学究真看得上我这种人?”
“……是的。二少爷妄自菲薄了,您家世能力并不差……”
“你是说吃喝嫖赌的能力?”温晁怒瞪过他,又眯起毒蛇般的眼:“也是,有我老子和温家在,量他蓝家没胆子嫌弃……算了,杀不了就别浪费老子钱了,去找点好药来,新婚夜老子要亲手收拾他!”
“是,少爷,刚刚得到消息,您在清河的几家赌堂都被官府查封了……”
“什么?!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说?”温晁气急败坏,把酒桌上的杯盏都泼到对方身上。“谁干的!哪个竟敢查封我名下产业?”
“随凤老先生下江南的朝廷官员还有未离开的,江南各城不想惹多余麻烦,都老实不少。估计对方是盯了咱们不短时间,所以几个堂口都来不及互传消息,便陆续被控制。属下已让人紧查,隐隐指向聂氏……不知是不是跟几年前的事有关。”
“……除了地头蛇聂家,还有谁有这能耐?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!去,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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